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红妆送葬

作者:郝白白 发表时间:2025-10-29 20:04:01

《红妆送葬》是郝白白创作的一部令人着迷的短篇言情小说。故事中的主角苏缨林峻经历了重重困境和考验,通过坚持和勇气找到了内心的力量。这本小说以其真实感人的情感描写和令人惊叹的想象力而闻名。粗陶大海碗的旁边,还摆着一个小巧精致的白瓷浅口碟。碟子里,盛着一汪清澈见底、几乎透明的液体,澄净得能……。

红妆送葬
红妆送葬
作者:郝白白
主角:苏缨林峻
状态:已完结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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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红妆送葬》精选

第一章:阎罗初啼·雨落灵堂林家的葬礼奢华得令空气都凝滞了。苏缨垂着眼,

像一尊立在角落的石雕,鸦羽般的长发盘得一丝不苟,洗得发白的麻布裙隐在廊柱的阴影里。

林老爷子楠木棺椁抬入正堂的那一刻,主厨手中那盘淋着黑松露酱汁的顶级和牛,

连同锃亮的银盘,“哐啷”一声脆响,摔碎在冰冷坚硬的花岗岩地面上。

奶酱的浓郁与牛肉的汁水在昂贵的石砖上蔓延开一片狼藉。

死寂被这不合时宜的碎裂声搅乱了零点一秒,随即又被更压抑的寂静覆盖。

空气仿佛能拧出水来。苏缨的指尖微不可察地蜷了一下,

那双平素冷淡的眸子在低垂的长睫下悄然抬起,越过攒动的人头,精准地钉在那片狼藉之上。

碎瓷片的分布、银盘撞击点细微的摩擦刮痕…无数细节在她脑海中闪电般重组、拆解、分析。

不是意外。那个角度,那个位置…是有人极其轻微却精准地破坏了侍者的平衡点。

她几乎能想象出画面——像她自己在后厨精准引导剔骨刀避开筋膜一样精确。

苏缨悄无声息地移动,她整个人几乎融进了灵堂侧后方厚重的紫檀木门框的暗影里。

空气里有供香燃烧的沉郁气味,以及淡淡的、冰棺制冷剂散发出的冷气,

还有一丝…若有若无、被奢华花材掩盖下去的、属于衰老肉体的腐败气息。她的嗅觉,

对细微气味如猎犬般敏锐,从不骗人。眼前这口沉重、昂贵的楠木棺椁,

据说价值抵得上一栋海边别墅。她的手极轻地抚上冰冷滑硬的棺身,

指尖感受到木头纹路下透出的彻骨寒气。四下沉寂,只有远处隐隐的诵经声如蚊蚋嗡鸣。

苏缨微微俯身,嘴唇几乎贴到了冰凉锃亮的棺盖,极轻地吐出一句话:“雨大,路滑,别慌,

吃饱了慢慢走。”声音低哑,气若游丝,瞬间被空气吞噬。像一滴水融入深潭,

没有激起丝毫涟漪。灵堂另一侧通道入口处,正在整理花圈的林家老佣人沈姨,

布满褶皱的手猛地顿住了。她疑惑地抬头,浑浊的老眼看向侧后门那个暗影角落。

刚才…那里好像有人在说话?说什么…雨大?她摇摇头,疑心自己年老耳背,听错了风声。

与此同时,另一个更为广阔喧嚣的“灵堂”——线上世界,正在被核爆般的动静席卷。

社交平台“浪潮”上,一个名叫“舌尖阎罗”的账号发布的最新长文,以燎原之势疯狂燃烧。

标题带着见血封喉的凛冽:《论一场顶级白事宴的失格与救赎》。那正是林家今日葬礼现场。

“…所谓祭奠,非堆金砌玉、铺张炫耀。然今日林府之宴,主祭者,

心思何曾半分放在‘敬’字上?主厨失其职守,祭品落地已成污秽,徒增死者门前不堪!

其供品之配搭,更是驴唇马嘴,荒谬至极!”文章矛头犀利,

直指那盘摔碎的珍贵和牛:“林家老爷子生前对深海鱼虾之腥气避之唯恐不及,

因何这场送行的饭食里,赫然铺陈着**厚涂海鲜高汤酱汁的煎鱼**?此酱汁之浓烈,

足以掩尽珍馐本味。其味冲,其意‘腥’,此非无心之失,乃是刻意凌于死者生前禁忌之上,

极尽不恭!

”配图是一张现场抓拍:狼狈的酱汁肉块、周遭宾客尴尬的侧脸、甚至一角林老爷子的遗照,

都被精准捕捉。“舌尖阎罗”不仅鞭挞现场,更撂下战书:“行差踏错,

尚可遮掩;立心不正,却无可恕!七日后,林家‘继承人宣告盛宴’之期,

且看林府操办的‘红白双宴’,可还能端出如此荒唐物事?阎罗拭目以待,

届时再论这豪门碗碟之中,盛放的究竟是体面,还是龌龊!”结尾,

一个血红的“阅”字图章,狠狠盖上。署名:舌尖阎罗。

阅读量、点赞数、评论数如失控的洪流数字疯狂滚动,顷刻间逼近五十万门槛。

评论区山呼海啸:“**!这阎罗牛逼啊!连人家老爷子不吃海鲜都知道?

”“嘶…葬礼搞得像土豪炫富现场,

这波脸皮在地上摩擦了…”而热搜“林家豪门葬礼博主差评”更是被顶上榜首,

血红色的符号。南城中心,顶级的“凌云大厦”顶层,

占据整面墙的巨大落地窗外是璀璨但冰冷到毫无温度的城市霓虹。林峻站在窗前,

背对着跪在地毯上、汗如雨下的助理,挺拔的身影被窗外光影切割成一片晦暗不明的剪影。

巨大的屏幕上,正无声地循环播放着“舌尖阎罗”那张战斗檄文以及那刺眼的血“阅”字章。

他手中攥着的,是技术部门刚刚呈上的初步追踪报告。

IP地址在虚拟的海洋里跳转了十几个国家十几个节点,

最终一个模糊的坐标被高亮标注在屏幕上——南城旧城区,东平里。

那里像城市一块突兀的疮疤。“东平里?”林峻的声音冷得没有一丝起伏,

如同他身后这座玻璃幕墙外的钢铁森林,“挖地三尺。四十八小时。我要这个‘阎罗’,

闭嘴。”“砰!”一声闷响。助理身子一抖,

低头看见一只昂贵的青瓷水杯被林峻修长却骨节暴突的手指捏碎了。

冰冷的碎片混合着温热的茶水,殷红的血丝从指缝中蜿蜒渗出,滴滴答答,

在昂贵的地毯上洇开刺目的暗痕。城市光鲜的霓虹背面,南城东平里。狭窄逼仄的巷弄头顶,

是盘根错节、乱如蛛网的电线与晾衣绳,

常年弥漫着一股潮湿霉味混杂着廉价油烟的独特气息。巷子深处,

一盏摇摇欲坠的昏黄灯泡下,有扇油漆斑驳的旧铁门。门边歪歪扭扭贴着一张褪色的纸,

上面是手写的“苏记味道”四个字,圆润敦厚,在寒酸的环境中透着点格格不入的暖意。

苏缨推门进去。那扇沉重的旧铁门在她身后发出生涩的“吱呀”声,

隔绝了巷子里的嘈杂与窥探。逼仄的空间里塞满东西。

靠墙是一排擦得锃亮、摆放整齐的各种炊具。另一侧墙角,一个陈旧的神龛静静立在那里,

一只小小的白瓷香炉中,三炷线香正燃烧着,青烟细长而笔直,无声地向上攀升。

神龛中供奉的不是神佛,而是一张泛黄的老照片。照片上的男人五十岁上下,

穿着整洁的白色厨师服,正对着镜头笑,嘴角咧得很开,眼睛眯成了缝,

一只手还按在身前案板上一条刚片了一半的鱼身上,

神态憨厚朴实中又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、属于匠人的专注。这是他父亲苏景山。

苏缨褪下那件沾染了外面寒气和灵堂香火气的麻布外衣,动作近乎虔诚地叠好。

身上只剩一件简单的白色棉布衫。她径直走到神龛前,拿起案几上的檀香,凑近烛火点燃。

火光映亮她毫无表情的侧脸,也照亮照片上那憨厚温暖的笑容。她闭上眼。

鼻腔里是檀香独有的沉静气息,但脑海里瞬间涌出的,却是浓烈到令人窒息的记忆味道。

三年前。同样是闷热的夏夜。“囡囡快看,火候就要到了!”影像晃动。

热气腾腾的自家小厨房。苏景山系着那条被洗得发白的藏青色围裙,额头挂满细密的汗珠。

他正聚精会神地盯着砂锅里咕嘟冒泡的一锅浓汤。汤色金黄,清亮见底,

几块煨得极其到位的蹄筋在汤中颤巍巍晃动。苏缨就趴在案板边,

眨巴着大眼睛看着父亲小心翼翼地撇去最后一滴浮沫,那专注的神情,

比庙里的菩萨还要郑重其事。“咱苏家祖传的手艺,贵在一个‘心’字。”他侧过头,

对着镜头外的小苏缨,那眼神柔得像融化的糖,“囡囡记住,这世上最好的味道,

是用良心做出来的。要对得起吃进嘴里的每一口。”他声音洪亮,

字字句句都带着热腾腾的锅气和暖意。然后,一切轰然塌陷。尖叫、警笛、狂躁砸门的闷响。

无数台闪光灯像毒蛇吐信,隔着被砸烂的玻璃窗疯狂闪烁。“苏景山!

你的汤里到底放了什么?!”“黑心厨子害死人啦!”凶神恶煞的债主堵死了每一条退路,

肮脏的唾沫星子几乎喷到父亲瞬间苍白的脸上。电视新闻里,

主持人字正腔圆却冰冷刺骨的声音回荡在残破的房子里:“涉事厨师苏某已被警方控制,

其名下资产正被申请冻结清算…”最后那一眼。父亲被强行拖走时,

回望家中乱象和她那双盛满恐惧泪水的眼睛时,

那眼神里塞满了太多东西——绝望、麻木、一种被整个世界彻底背叛和击垮的死寂,

还有最后一丝强撑着转向她的…那几乎要碎裂掉的歉意。镜头一转,已是黑白遗照。

供桌上的照片旁边,几张法院的查封通知书如同冰冷的墓碑。苏缨猛地睁开眼。

胸腔里翻江倒海,冰冷的寒意像蛇一样缠绕上来,沿着脊椎骨一节节向上爬。

她捏着檀香的手,指节因用力而青白一片。檀香的顶端已经烧出了一段长长的灰烬,

被凝固的时光定格在那里。她微微颤抖着手,将那截长长的灰烬小心地、一点一点折下,

轻轻放入神龛前那只小香炉中。“爸…”她喉咙干涩,只发出一个短促到断裂的音节。

夜色无声蔓延。“咚!”“咚!”两声沉闷却短促的敲门声骤然响起,

像是从厚重湿布下传来的鼓点。这扇门,知道的人屈指可数。苏缨瞳孔一缩,

那些汹涌的记忆碎片瞬间被逼回意识深潭。眼底最后一点湿意被凌厉的寒冰冻结覆盖。

她没有立刻去开门,反而转身走向屋子最里面,一张靠墙的小方桌。桌上除了笔筒和台灯,

只有一个上了锁的、异常厚实的红木小匣子。她掀开桌面上几张旧文件,

伸手从抽屉底层摸出一把小小的黄铜钥匙。“咔哒。”锁舌弹开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。

小木匣子里静静地躺着一本蓝布封皮的厚厚旧笔记本,边角磨损得厉害,书页泛黄卷曲,

散发着一股混合着厨房油烟气与岁月尘埃的独特味道。

这是父亲苏景山用了半辈子的手稿笔记。苏缨的手指带着一种近乎凝滞的慎重,

翻阅着那脆弱的、带着岁月痕迹的纸页。父亲的钢笔字迹时而工整飘逸,时而急促潦草,

—失传古法高汤的十七种熬炼要诀、宫廷贡点的七十二种模具细节…美食的秘辛在这里沉淀。

字里行间跳跃着一个厨师纯粹的热爱与骄傲。直到指尖停留在一页稍显凌乱的记载上,

时间像是瞬间凝固了。那一页纸,边角沾着一点深褐色的油渍,像是汤汁滴落的痕迹。

记载的是某个知名人物(字迹旁划着一个模糊但指向明确的符号,

林家的族徽)多年前举办的一场私宴餐单,旁边用极小、极细、几乎要嵌入纸张纹理的字迹,

凌乱地标注着:“…主家讳言,林公弘业有罕症,**深海鱼贝类,腥极则骤发紫癜,

气促昏厥。特注:诸君慎之!慎之!万不可触及其秘忌**。今晨偶听其管家低声抱怨,

昨夜林公又因‘嘴馋’偷食少许冰虾,肘后起红疹数点…唉,此等私密隐疾,竟不告知主厨,

其家人何其疏忽!”字迹潦草,透着一股职业厨师的忧虑和后怕。笔迹在此处顿了一下,

旁边空白处又挤入一行更小的字,几乎成了蝇头小楷:“另,奇哉!

三日前其府医疗团队索取上月例行体检报告原档备份,语焉不详,何需?

此备份流程不合常例…”纸页仿佛带着滚烫的温度。

缨的指尖死死地压在那潦草的、揭示着“罕见海鲜过敏”与“体检报告备份异常”的字迹上。

血管在苍白的皮肤下剧烈跳动,指关节因过度用力而微微泛白。

这被油渍浸染、被岁月封存的几行字,像一把淬了毒的冰锥,狠狠凿进了她的眼底,

瞬间冻结了所有残余的脆弱。“砰砰砰!苏**?”这一次,敲门声明显带上了焦急的试探。

苏缨迅速合上那本重如千钧的笔记,将木匣重新锁好,推回抽屉最深处。她深吸一口气,

再抬头时,眸中已是一片死寂的平静,波澜不惊,所有翻涌的情绪都被强行镇压在冰层之下。

铁门拉开一条缝隙。巷子里冰冷潮湿的空气裹挟着一个身影猛地挤了进来。是阿七。

一个只有十八岁、精瘦得像猴子一样的少年,头发被雨水打湿几绺贴在额角,

眼睛却亮得惊人,带着街头混迹惯有的警惕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。“缨姐!

”阿七压低了声音,气息有点不稳,

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看起来鼓囊囊、但明显沾了些巷弄深处污水的牛皮纸档案袋,

动作利落地塞到苏缨手里。“东平里老邮箱!刚到!快看,有东西!”他一边急促地报告,

一边飞快地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,细小的水珠溅落在狭窄工作室微凉的水泥地上。

档案袋入手微沉,带着一种不祥的重量感。苏缨的眼神落在封口处——没有任何署名。

她撕开封口的手指稳定得如同拆解一份寻常邮件。

落出几张对折的、油乎乎的旧报纸剪报和一小截折损的、印着卡通图案的廉价塑料米糕模具。

剪报的头条触目惊心:**《借款?索命!

企业主之子不堪金融逼债深夜跳楼》**下方是一张面容模糊、只有十来岁的少年生涩照片,

笑容拘谨。在这些东西的最下面,是一张裁剪得很规整的便签纸,纸面有点褶皱,

像是被人用力攥过。

上面是打印机打出的、冰冷生硬的宋体字:**“恳请…为他烹一碗家乡米糕。

附:生前最爱此味,最恨石中沙砾。

”**第二章:糖水石咽·暗礁初现东平里斑驳的墙根下,

腐烂的菜叶混合着夜雨的潮湿气息,钻进鼻腔深处。苏缨捻着那张油墨模糊的剪报,

少年模糊的笑容在惨白的纸面上被冰冷的标题撕裂。

“恳请…为他烹一碗家乡米糕…”打印机打出的宋体字,不带任何语气起伏,

却比窗外呼啸的风更刺骨。“张家?”阿七抹了把额角甩下来的雨水,压着嗓子,

“就那个被林氏旗下‘鑫旺通’小额贷逼死的张家儿子?报上都写了,爹娘是外地来的,

没啥根基,告也告不动,最后孩子想不开…”苏缨没说话,指尖在剪报粗糙的边缘滑动。

那截廉价的卡通米糕模具躺在掌心,塑料边缘磨损得厉害,残留着干透的米浆痕迹。

这东西陪伴了一个孩子多少年期待和满足?她抬眼,

目光掠过阿七淋湿的额发和灼亮的眼睛:“有地方?”“有。老城南‘静安堂’,

那地儿清静,钱少,办白事的多是小门小户。”阿七点头如捣蒜,随即又皱起眉,

“不过缨姐,那边规矩小,怕没什么‘往生席’的说法…”“我做就有了。

”苏缨的声音毫无波澜,将剪报和模具一并拢进那个散发霉味的档案袋里。“约他爹。明天。

地点你定。”---破旧的城郊小茶馆,弥漫着劣质茶叶与陈旧桌椅的味道。

张建国坐在角落阴影里,像一截被骤然砍断、迅速枯死的树桩。五十岁不到的人,

两鬓已然霜白,眼窝深陷,浑浊的目光死死盯着桌面上那个廉价的塑料模具。

苏缨递过去一杯刚沏的粗茶。热水倒入杯中的声响似乎惊醒了张建国,他猛地一哆嗦,

双手捧住滚烫的杯子,指关节冻得发青。“这…这就是…”他喉咙滚动,干裂的嘴唇颤抖着,

“是他八岁生日时,他妈在村口小店买的…就用这个,第一次给他蒸米糕…那小子,

一口气吃了三大块,糊得满脸满身都是白粉…”嘶哑的声音断断续续,

每一句都像是用锈刀刮过喉管。他猛地吸了一口气,强迫自己继续说下去。“这些年,

他妈没在了,我们就…出来打工,想着给孩子挣个前程。累死累活攒下个小门脸,

想盘下来…没想到碰上了‘鑫旺通’…他们说周转…他们说入股…”男人的声音陡然拔高,

又猛地砸下去,变成痛苦的呜咽,“他们逼啊!天天打电话,泼红漆,堵门,

连孩子学校都去…骂他是野种!垃圾!说他爹是没用的孬种,借了钱还不起!

把个孩子的照片…贴得到处都是!”他的拳头攥紧,骨节咔咔作响,

似乎要把手里的劣质茶杯捏碎。“那天晚上…孩子回来,

一句话都没说…关在自己屋里…我…我忙着躲那帮畜生,

我没听见楼顶…”沉重的抽泣淹没了后面的话。男人肩胛骨剧烈地耸动,

最终却只发出短促断裂的哀鸣,如同濒死的野兽。浑浊的泪滴砸进粗陶茶杯里,

溅起浑浊的水花。“最恨…”苏缨看着那滴浑浊的泪,安静地问。张建国猛地抬起头,

布满血丝的眼睛里,仇恨像濒临喷发的岩浆:“沙子!石子里带出的沙子!

”他几乎是吼出来,“那放贷的浑蛋,叫‘石豹’!他每次来,

都嚣张地嚼着那种‘怪味糖豆’!有一次他堵着我孩子,把糖豆嚼碎了,

混着口水唾沫喷到他脸上骂:‘穷鬼就该吃沙!吃石头!这就是你家的命!

’……我儿子……他那时眼神都死了……”空气凝固了。茶馆劣质的音响里放着聒噪的小调,

愈发显得角落的沉默死寂。苏缨端起面前一口未动的茶,慢慢倒在地上。

茶水浸湿了油腻的水泥地。“米糕,只用生糯米,山泉水。明晚静安堂,候着。”她站起身,

拎起档案袋,“准备好…最白最新的细沙,十粒。给我。”---“浪潮”平台上,

“舌尖阎罗”的头像在张建国走出茶馆十分钟后再次亮起。

标题简洁却透着凛冽寒意:《糖衣砒霜,谁在食人血?》“天下有糖,甜得蚀骨;人间有石,

碎尽脊梁。吾尝闻南城‘鑫旺通’一款特殊‘糖豆’,味美乎?其味恐不在舌尖,

在其豢养豺狼之辈獠牙之上!”文章没有指名道姓林氏,

却以极尽辛辣的笔锋直指“鑫旺通”:“所谓‘周转金’,竟比磐石更坚更冷,

碾碎人家父子脊梁;所谓‘入股’,竟是巧取豪夺,榨干血肉不吐一骨!放贷者嚣张若何?

嚼糖豆,喷浊唾,唾中有沙,沙中含恨:‘尔辈只合吃沙!此乃命数!’呜呼!何其狰狞!

吞利之时,可知盘中餐皆是白骨?饮血之际,可闻哭号来自何处?!”文字引而不发,

却刀刀见血。配图只有一张极度模糊的剪影——一个佝偻绝望的男人背影,

面前是一片被红色油漆泼污的卷帘门。无声,却震耳欲聋。文章结尾,

那个熟悉又刺目的血红“阅”字盖上。评论瞬间炸开:“**!鑫旺通?!

那不是林氏控股下头最狠的那个?”“吐沙……这阎罗真狠,直接扒皮了!”“妈的,

林氏吃相太难看了吧?连小孩子都不放过?!”“鑫旺通”的词条热度飙升。

---“噼啪——”“凌云大厦”顶层办公室,昂贵的加厚玻璃水杯再次化身一地碎屑,

混合着深褐色的咖啡液泼溅在进口的波斯地毯上,留下丑陋的污迹。

这次砸碎杯子的是林峻的助理,他正站在投影屏幕前,额角的冷汗汇成一道细流滑入鬓角。

屏幕上,正是“舌尖阎罗”那篇《糖衣砒霜》,

评论区一面倒的怒骂和指认“鑫旺通”与林氏关系的留言触目惊心。

助理的声音带着惶恐:“林总,

经版块已经有嗅觉灵敏的开始深挖‘鑫旺通’的股权结构了…几家合作的小供应商打来电话,

语气…很是不安…市场部刚刚通报,

林家关联两支产业股票已经出现小幅度波动…”林峻背对着他,肩膀绷紧如拉满的弓弦,

沉默地注视着落地窗外。整座城的霓虹都在脚下流淌,璀璨却冰冷,

像巨大的、没有温度的电路板。“废物。”他吐出两个字,声音冻得结冰,

“一个只会躲在键盘后面嚼蛆的垃圾,一个不入流的旧城区臭虫,你们连根毛都拔不出来?!

”“东平里的排查还在继续…但那地方人口太杂太乱…”助理嗫嚅着。“那就换条路。

”林峻猛地转过身,眼神锐利如鹰隼,扫过助理因恐惧而僵硬的脸。

“既然他躲在‘浪潮’上兴风作浪,我们就给他塞条蛆进去,顺着网线爬到他窝里!

”他的目光投向办公室角落那个巨大的电子相框。

屏幕正自动播放着一组精心修图的照片:年轻女孩,妆容精致,

在各类高档餐厅前摆出俏皮可爱的姿势享用美食,表情夸张浮夸,

配文充满了精心计算的“接地气”和“吃货人设”。“‘糖糖吃遍天’?

”林峻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凉的弧度,带着十足的轻蔑,

“这种脑子空空、只想踩着别人往上爬的小网红,最喜欢的不就是流量和挖秘闻么?

”他踱步到办公桌前,指尖敲了敲光滑的桌面,发出笃笃的脆响。“联系她。告诉她,

‘舌尖阎罗’背后藏着美食圈惊天丑闻和‘伪大师’的真面目。谁扒出‘阎罗’是谁,

谁就是全网顶流。”他顿了顿,声音更冷更沉,“手段……她自己看着办,

公司会配合给她资源倾斜。但要记住,让她把自己洗干净点,别惹一身‘鑫旺通’那种脏泥。

林氏,要的是体面。”---静安堂。逼仄的大厅,连个像样的哀乐乐团都没有,

只有一个老旧的录音机在角落滋滋啦啦地播放着佛号。

稀稀拉拉几个面黄肌瘦的亲友或蹲或站,

空气中飘着劣质线香的刺鼻味和若有若无的食物腐败气息。唯一算得“显眼”的,

是厅堂正面临时搭建起的那个狭窄祭台。台面正中,一张放大了的黑白少年照片静静搁着,

笑容依旧拘谨腼腆。就在那少年照片正前方,

一个寻常人家绝不会摆出的“往生席”悄然落成。一张干净的白木小几上,只放着一件器皿。

并非传统的青瓷大海碗,而是一个最最普通的粗陶海碗。碗里,

静静卧着一整块洁白、细软、冒着温润热气的米糕。形状温润饱满,带着手作的拙朴气息,

几乎能闻到新糯与泉水的清香。然而,这块米糕的左上方,

硬生生地缺了一个小小的等腰直角三角形,断裂面整齐得如同刀削斧劈,

露出里面同样细白的、蜂巢状的内瓤。一个空无物的小白碟子,安静地放在米糕旁边。

粗陶大海碗的旁边,还摆着一个小巧精致的白瓷浅口碟。碟子里,

盛着一汪清澈见底、几乎透明的液体,澄净得能映出天花板上惨白灯光的光晕。

而在那一汪清水的正中心,

静静地躺着几颗大小匀称、棱角分明、泛着暗沉冷光的黑色小石子。没有香烛纸钱,

没有繁复祭品。缺角的米糕,孤零零。清透的糖水,泡着尖锐的石头。

几个凑上来看稀奇的亲友面面相觑,窃窃私语:“这是搞啥呢?”“米糕咋还少个角?摔了?

”“这水又是啥意思?旁边还摆几块碎石头?怪瘆人的…”“不懂别乱说!

兴许是娃儿老家的讲究?

”“听说他爹请了个专门做白事的‘先生’…就那穿素褂子的年轻姑娘?

”议论声像细微的爬虫,在低沉的佛号声里钻进钻出。张建国站在人群外,

整个人如同风化的岩石。他死死盯着那缺了一块的洁白米糕,那泡着石头的冰冷糖水。

浑浊的眼泪无声地淌进布满褶皱的衣领,双肩剧烈地抽动,却死死咬着嘴唇,

没发出一点声音。---网络的风暴来得比预想的更猛烈。在“静安堂”简陋仪式后三小时,

“浪潮”平台,“舌尖阎罗”的主页更新如约而至。

标题:《甜石哽喉——论某些“生意”的吃相》这次没有遮遮掩掩的隐喻,

没有精心修饰的旁敲侧击。刀锋直指要害!

一张张精心设计的对比图如同重炮轰击:*左图,

是那块缺失一角、脆弱又纯白的家乡米糕特写。*右图,

对应着印着“鑫旺通”标志性狰狞兽头LOGO的宣传海报,上面赫然印着“小额借贷,

雪中送炭”的暖心标语。*另一张图,左边是盛着清澈糖水、内含冰冷黑石的白瓷碟。

张不知来自何处、但角度刁钻的戴着大金链子嚼着“怪味糖豆”、表情凶戾的男子脸部特写。

“诸位看官且看!”文字刀锋般锐利:“何谓‘甜石’?口中嚼糖渣碎屑,

甜其表;囊中塞石豹利爪,利如匕!借时蜜语甜糖,夺时沙砾塞喉!断人骨,食人髓,

食髓而知味?盘中之餐,岂是珍馐?分明是孤儿寡父断肠泪!孤儿纵身一跃,图个干干净净,

留一口‘糖水石子’,予这污秽人间,自品苦甜!”笔锋一转,

带出冰冷的数据支撑:“据闻某‘通’一年利润几何?恐难以几块米糕甜糖遮掩!

其身后之山岳,巍峨否?可曾见石屑污秽,已染山基!”“明人不说暗话,

若问某‘通’与哪方山岳勾连?诸君且看那米糕之上所缺一角——所缺之角,正是山岳一角!

若问石中之沙砾从何而来?怕不是某些巨鳄牙缝里剔出来的残渣!”血红“阅”字印下!

文章犹如一颗重磅炸弹!评论区不再是怒骂,而是被一种悲愤点燃的燎原之火:“鑫旺通!

下地狱去吧!”“林氏滚出来!敢做不敢认?!”“石豹!老子扒了你的皮!

张建国小店门口拍摄到的“鑫旺通”马仔的照片、录音片段在评论区疯狂传播、叠加、发酵。

一条指向明确、情绪爆炸的舆论长龙咆哮着冲向“鑫旺通”的林氏背景!

“鑫旺通金融诈骗”“林氏吃人血馒头”的词条,以碾压之势,

狠狠将“舌尖阎罗”的最新文章顶到了社交平台最顶端,鲜红刺目。

---凌云大厦顶层的空气,凝重如铅。林峻没有再砸杯子。他只是站在落地窗前,

背影僵直如同铁铸。窗外繁华闪烁的霓虹光芒映在他脸上,一半是璀璨的冷光,

一半是深不见底的阴影。放在西装裤口袋里的手,隔着昂贵的布料紧攥着,

指关节因为过于用力而泛白凸起。脚下波斯地毯上那片深褐色的咖啡污迹,

如同一个丑陋的脓疮。投影屏幕上不再是“舌尖阎罗”的文章,

是林氏集团控股的“恒通金融”今日收盘的股价走势——一条断崖式的、刺眼的翠绿色竖线!

助理屏住呼吸,大气不敢出,冷汗顺着太阳穴滑进衬衫领口,冰凉一片。

电话**突兀地撕裂死寂。助理一个激灵,

看向内线座机显示号码——是证券部和公共关系部的联线。**在死寂中显得异常尖锐刺耳,

如同催命符咒。窗前的铁铸剪影,依旧一动不动。同一时刻。东平里深处,

那间飘着陈旧檀香气息的工作室内。苏缨面前的旧木桌上摊开着父亲的蓝布笔记本,

翻在那页记载着林老爷子海鲜过敏秘密的潦草字迹上。旁边摊开的电脑屏幕上,

则定格在“浪潮”那篇《天石哽喉》引发的滔天风暴截图。阿七像个兴奋的猴子,

从外面带进来一包新鲜食材:“缨姐!外面都在传呢!鑫旺通那些放贷的都不敢露面了!

好几个小门脸老板拉横幅要求退股退资…”苏缨仿佛没听见,

她的指尖在一张崭新的、裁剪得极其规整的纸条上轻轻抚过。纸条的底色极白,

白得不带一丝杂质。上面没有打印机冰冷的宋体字,只有一滴干涸成黑褐色的液体痕迹,

旁边是用那种血迹工工整整写下的一行字:**“他让我‘断了吧’,

然后……我从云端坠落。”**纸条下方,

别着一张女人精致侧脸的照片——新锐设计师顾蔓。苏缨拿起那张纸条,

将它靠近桌上一小簇微弱摇曳的烛火。烛光下,干涸的血字如同凝固的诅咒。“砰!

”工作室那扇油漆剥落的老旧铁门被猛地撞开。

一个打扮入时、背着最新款相机包的年轻女孩像只受惊的鸟雀般冲了进来。她妆容精致,

大眼睛里盛满了纯然的好奇、激动和一丝刻意的胆怯。“苏缨姐!苏缨姐在吗?

”声音又脆又甜,带着刻意调整过的亲近感,“我是唐璐!‘糖糖吃遍天’!天呐,

可算找到您了!您就是我的偶像!我在网上看到有家特别棒的小店要开业,

想请您这位大神一起去探探店!我粉丝可都翘首以待呢……”糖糖一边热情洋溢地说着,

目光却极其自然地在狭小拥挤的工作室里迅速扫视了一圈,带着评估与搜寻。

她的眼神在桌上敞开扣锁、露出蓝布封皮笔记的一角时,不易察觉地凝滞了零点一秒。

第三章鹅肝碎影·云端坠落糖糖那张精致无瑕的脸上,笑容甜得能酿出蜜来,

眼底深处却藏着一台高速运转的扫描仪,

不动声色地将逼仄拥挤的工作室每一寸空间纳入镜头:简陋却一尘不染的厨具,

墙角沉默的神龛,还有木桌上……那本摊开的、露出模糊字迹和陈旧油渍的蓝布笔记本。

“苏缨姐!我终于找到您啦!”她像只雀跃的小鸟,两步就蹦跶到桌边,目光黏在苏缨脸上,

又仿佛不经意地扫过摊开的笔记本,“您真是太低调了!我粉丝们要是知道能见到您真人,

肯定要疯了!走走走,新开的那家‘云端之味’,主厨可是拿过银勺奖的,

据说他家的低温鹅肝是一绝…”苏缨的目光从那张滴血字条上缓缓抬起,

落在糖糖精心修饰过的脸庞上,眼神像是深冬冰面下不流动的湖水,清澈却极寒。

她没理会糖糖递过来的热络,修长的手指轻轻捻起那张顾蔓的照片。“云端之味?

”苏缨的声音听不出情绪,指尖点在照片中顾蔓身后设计大楼高耸的玻璃幕墙上,

“她确实在云端工作。也从那上面,掉了下来。”糖糖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,

像打翻的糖霜罐子。甜腻褪去,只剩下突兀的空白。她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,

后背撞到一张堆满古旧线装书的桌子,震落一层薄薄的尘埃。“啊?您说…什么坠落了?

”苏缨不再看她,将那页沾着血痕的纸条贴近桌上的烛光。

跳跃的火苗将那行“我从云端坠落”的血字映照得忽明忽暗,如同亡魂无声的呓语。

她转向一旁的阿七,声音低而清晰:“找到那部摔坏的手机云端备份。越快越好。

还有…”她的目光似无意般掠过桌角的蓝布笔记,“帮我找找顾蔓生前喜欢吃什么。

”后面那句话,轻得像叹息。---南城设计圈顶端的写字楼里,空气都带着昂贵的静电。

阿七缩在消防楼梯间的阴影里,像个格格不入的幽灵。他面前的手机屏幕泛着冷光,

一串极其复杂的字符串在指令框里跳动、延伸。“咔哒!

”一个微弱的电子解锁音在虚拟空间里响起。屏幕上弹出一个加密的空间。

里面没有设计图纸,没有合同文件,只有最后几天的通讯记录孤零零地躺着。

短信记录被置顶。发送方号码,没有备注。只是一个数字。内容简短冷酷:“蔓,别任性。

**断了吧**。对你我都好。”发送时间:XX月XX日,凌晨2:17。下方,

最后一条来自顾蔓本人的草稿:“爸,妈…项目快成了……只是觉得很累,

头很晕……”草稿时间,凌晨4:03。发送键未曾按下。发送时间下方,

记录截图——顾蔓坠落在冰冷水泥地上的法医预估死亡时间:凌晨4:05至4:15之间。

两条冰冷的记录,如同断头台上的利刃,悬在不足两小时的时间里。

顾蔓生前拍摄的最后一段私密视频自动播放。画面晃动,对着高档餐厅深红色的鹅肝。

她对着镜头笑,笑容带着一丝疲惫和倔强:“…那些**,说我抄袭?哈!一群酸鸡!

等我拿了年度金奖,就把奖金全砸在这盘上!气死他们!…你们不懂,

这鹅肝入口即化的绵密…就像踩在云朵上…”她的声音戛然而止,

画面转向了餐厅巨大的落地窗外。都市灯火如璀璨星河倾泻在地面,

高楼像冰冷的黑色巨兽俯瞰芸芸众生。顾蔓举起叉子上一小块丰腴醇厚、颤巍巍的鹅肝,

对着窗外的万丈深渊。灯火在她瞳孔里跳跃,映着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。

“真想……”她对着镜头外的虚空,声音轻得快要被餐厅背景音乐淹没,

带着近乎透明的脆弱,“…就这样飞到云里去…”---“苏缨姐!您看这个!

”糖糖刻意拔高的清脆声音打破了工作室的寂静。她举着自己的手机,

屏幕上展示着炫目的社交媒体海报——**《林氏集团·新篇章》盛大启程晚宴!

顶尖星厨坐镇·共襄未来盛宴!》**海报上的林峻衣冠楚楚,笑容矜贵,

背景是林氏集团大厦璀璨的玻璃尖顶,直刺云霄。“就在明晚!帝豪云端餐厅!

”糖糖语气里充满刻意的兴奋,“林氏大手笔包了整个顶层的‘苍穹之巅’!

据说请了米其林三星大厨保罗先生主理!招牌就是低温慢煮的顶级玫瑰鹅肝!

配上金箔鱼子酱和黑松露屑!哇,那场面!那排场!绝对全城顶级!”她的眼睛晶亮,

观察着苏缨的反应,“林氏集团刚刚还公开发表声明,

说什么要用全新的美食理念和优雅姿态,彻底摒弃过往的‘粗粝’印象呢!啧啧,

这手腕…”她一边说着,一边装作不经意地靠近放着笔记本的木桌,

想借着递手机的动作再瞥一眼那些潦草的字迹。“您要是能去现场品评一下,

再对比他们以前办的那些……”苏缨没有看糖糖的手机。她的目光落在自己实验台上。

一块顶级的法国露杰鹅肝,色泽**,质地细腻。此时,

这块价值不菲的珍馐正被浸泡在她亲手调制的、冰冷的特殊液体之中,

如同等待一场奇特的蜕变。

台面上摊开着一本破旧的、民国手刻版线装书——《冰玉辑录·异食谱》。

泛黄发脆的纸页上,用蝇头小楷记载着一段匪夷所思的文字:“…云州有异人,秘制奇汤,

性属极寒,遇温则溃。取‘白霜’、‘晶岩髓’、‘深海冰髓’共九味相佐,

熬炼九昼夜成汁,其色清冽,寒气迫人。凡浸润足时之脂膏凝物,遇凡人体温则骤然消解,

宛若春雪入尘,顷刻化泥,无可拾掴…”“咔嚓!”一声细微的快门声响起,

糖糖用袖口遮掩的手机摄像头,精准地捕捉到了那摊开的线装书上古怪文字的特写!

她飞快地收回手机,脸上依旧保持着无辜的好奇:“苏缨姐,您在看什么古籍呀?

好有意思…”---城南,一间由废弃厂房临时布置出的告别空间。没有哀乐,没有亲朋,

只有一张放大的顾蔓照片静静挂在正前方。照片里的她眼神明亮,

带着设计稿纸特有的倔强和梦想的光。这里将是顾蔓最后的归宿。但此刻,

这里更是苏缨的战场。与照片遥遥相对的不远处,立着一面巨大的、光可鉴人的落地镜面。

镜框被黑布严密包裹,只留下冰冷的镜面,如同通往另一个世界的神秘通道。

苏缨站在镜面前,手指拂过光洁如水的镜面。“角度。”她声音冷冽。

阿七拿着一支微型激光笔,趴在一架破旧的梯子上,

对着远处的空间打出一道微弱的红色光束。光束经过精心计算的多重反射,

最终汇聚在一个遥远的、精准定位的空中焦点。“定了,缨姐!”阿七额头冒汗,

声音带着紧张,

“只要那边‘苍穹之巅’的林氏鹅肝盘落在特定区域亮灯…这里镜中的‘化云鹅肝’,

就能借光倒过去!”苏缨低头,

最后完成的“作品”——一块完美复刻出顶级餐厅摆盘美学、甚至更加瑰丽的低温慢煮鹅肝。

它在特殊的冰液中浸润了超过十小时。此时,它被极小心地托放在一个透明的冰晶方盘上。

盘底铺满一层厚厚的、冒着森白寒气的干冰。灯光下,

鹅肝外层细腻的脂肪呈现完美的粉红色光泽,光滑紧致,宛如一件精心打磨的艺术品。

顶端点缀着奢华的金箔颗粒和几朵细小的黑松露片,散发出馥郁而危险的芳香。

没有人能看出,这完美无瑕的表象之下,只要温度触碰,便会顷刻崩坏成最丑陋的泥泞。

苏缨眼中没有任何欣赏的神色,只有冰冷的计算和决绝。

她拿起一支小小的、极其精准的喷枪,小心翼翼地调整着喷嘴的微调阀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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