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忘川镜影》是一部令人沉浸的仙侠奇缘小说,由作家树一之创作。故事主角阿鸾忘川苏砚之的命运纠缠着爱情、友情和冒险,带领读者进入一个充满惊喜和不可思议的世界。“这是海珠草的种子。”采珠人把种子放在汤壶沿上,指腹摩挲着贝壳,“我女儿说,把它埋在有光的地方,能长出会发光的花。引渡使……。
《忘川镜影》精选:
01忘川计数阿鸾的指甲掐进掌心,渗不出血,却传来一阵清晰的痛感。
这是河对岸那个身影第一百二十六次撞进她的视线。三百年日升月落,
他本是和青石板、忘川水一样寻常的景致,可她偏要给这些不经意的抬眼计数。
不是为了记日子,更像在抓一根浮木:当所有记忆都是空白,这些被刻意记住的瞬间,
倒成了证明自己“存在”的凭据。每次看到那抹月白锦袍立在对岸,那副执着等待的模样,
总会让她心里泛起一阵说不清道不明的刺痛。像有根细针在扎,不尖锐,却密密麻麻地漫开,
逼得她只能用指甲掐进掌心,借这点点痛感来稳住自己。她蹲在岸边数了三百年,
数到石板上的纹路都快刻进魂魄里,也没数清河水里到底漂过多少残碎的执念。
作为忘川唯一的引渡使,她的法器是面巴掌大的青铜镜,镜背刻着缠枝莲纹,
边缘被三百年的摩挲磨得发亮。据说这镜子能照见魂魄最深处的牵挂,
可阿鸾连自己这名字的来处都记不清——三百年前她在忘川醒来时,孟婆便唤她“阿鸾”,
至于这名字是谁取的、有没有什么缘由,她的记忆里始终是片空白,像被浓雾罩住的荒坟,
怎么想都是模糊一片。她说不清对那身影的在意从何而来。三百年的记忆是空白的,
她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对一个不肯入轮回的魂魄如此上心,也不懂为何每次对上他的目光,
指尖都会发麻,心口会发紧。这陌生的情绪像忘川的雾气,缠着她,却抓不住源头,
只能靠着这点刻意的疼痛,确认自己还“醒着”,还能分清眼前的执念与自身的迷茫。
“又在数石头?”苍老的声音从身后传来,阿鸾回头,看见孟婆拄着拐杖站在奈何桥头,
浑浊的眼睛里映着忘川的幽蓝。孟婆的汤壶今天也冒着白汽,壶嘴挂着张薄薄的蛛网,
沾了几粒黑色种子——那是三百年前,最后一个愿意认真跟阿鸾说上三句话的魂魄留下的。
忘川从未断过魂魄,只是大多行色匆匆。每日里,总有新的魂魄顺着河水漂来,或哭或笑,
或痴或傻,被孟婆一勺汤灌下去,便眼神空茫地走向轮回。唯有那个叫苏砚之的魂魄,
三百年如一日地钉在河对岸,成了唯一的例外。那蛛网是孟婆故意留着的。她说忘川的风烈,
寻常蛛网挂不住,这张是用彼岸花瓣的丝纺的,能兜住三百年的光阴。
三百年前那个采珠人留下种子时,孟婆便让蛛丝轻轻裹住了它们,像给往事系了个结。
采珠人指甲缝里还嵌着深海的泥沙,手里攥着枚磨得光滑的贝壳。他说自己在南海采珠时,
为了救被鲨鱼围困的小女儿,被拖进了深海。阿鸾的铜镜照他时,镜中浮出片月光下的海滩,
穿粗布裙的小姑娘正把贝壳串成项链,嘴里念叨着“爹爹说要给我摘最大的珍珠”。
“这是海珠草的种子。”采珠人把种子放在汤壶沿上,指腹摩挲着贝壳,“我女儿说,
把它埋在有光的地方,能长出会发光的花。引渡使若不嫌弃,替我种在桥头吧,
说不定哪天她过奈何桥,能认出这花。”阿鸾没说话,只是在他喝下孟婆汤转身走向轮回时,
悄悄把种子收进了袖袋。她记得那天忘川的风格外大,卷着河底的淤泥往岸上扑,
她刚把种子埋进汤壶旁的泥土里,就被一阵旋风吹得打了个趔趄。等她扶着汤壶站稳,
才发现埋种子的土被风掀开了半寸,两粒种子滚落在地,
顺着壶身的弧度往上爬——忘川的风就是这般古怪,时而死寂,时而疯魔,
专挑人心头的念想缠。三百年过去,埋在土里的种子没发芽,那两粒被风吹走的,
倒被壶嘴的蛛网轻轻兜住了。蛛丝上的黏液混着汤壶蒸腾的水汽,把种子粘得牢牢的,
任河风怎么扯,都纹丝不动,成了忘川岸边唯一不变的景致。从那之后,
阿鸾不是没遇见过主动开口的魂魄。有披甲的将军对着河水反复嘶吼“还我河山”,
三句话离不开家国恨;有穿绣裙的女子抱着虚幻的嫁衣,
喃喃自语“他说过会八抬大轿娶我”,
翻来覆去都是同一个名字;还有垂髫小儿拽着她的袍角哭,
哭到声嘶力竭也只重复“我要娘亲”。可这些话语像被忘川水泡过的棉絮,沉重又空洞,
她接不上话,也不必接——大多魂魄只是借着声音锚定自己的执念,并不需要回应。
阿鸾渐渐习惯了沉默,守着忘川,数着青石板,日子像河水一样,缓慢又平静地流淌着。
“今日的汤熬咸了。”阿鸾转回头,指尖划过冰凉的水面,“你闻,有铁腥味。
”孟婆没接话,只把拐杖往地上顿了顿。
桥头的石狮子突然动了动耳朵——这是新的魂魄闯入忘川结界的信号。阿鸾应声望去,
河面上果然漂来个模糊的魂影,正随着水流往桥头荡。她起身整理衣袍,
绛红色的引渡使袍角扫过水面,惊起一串细碎的涟漪。02镜中碎影“引渡使。
”清润的声音自身后河对岸传来,打断了她的动作。三百年了,
苏砚之总在她准备接引新魂时开口,仿佛笃定她不会对任何魂魄视而不见,
偏要在这时分她的神。阿鸾转头望向河对岸。苏砚之的衣袂被河风掀起,
露出腰间悬着的半块玉佩,断口处的裂痕像条冻僵的蛇。
他的魂魄凝实得不像个魂魄——寻常魂魄入了忘川,多半是半透明的,风一吹就晃,
唯有执念深到骨子里的,才能维持这般鲜活。作为引渡使,她本该先料理新来的魂魄,
可目光落在他身上时,脚步竟像被钉住了。她知道这不合规矩,
却控制不住地留意他今日的模样:眼角的纹路似乎又深了些,握着玉佩的指节泛着青白,
连站着的姿态都比昨日虚浮了半分。“苏公子。”阿鸾举起铜镜,镜面对准他,“三百年了,
你还要等?”他叫苏砚之。这是阿鸾从他偶尔的自语里听来的。三百年前他刚飘到忘川时,
还带着一身血腥气,锦袍被划开数道口子,胸口插着支断剑。那时他怀里紧紧揣着个锦囊,
阿鸾的铜镜照过去,里面是幅工笔画:江南的雨打湿了画舫的窗,
穿红衣的姑娘正趴在案上描眉,眼角的朱砂痣被雨水晕开一点,像滴落在宣纸上的胭脂。
“等一个人。”苏砚之的目光落在阿鸾手里的铜镜上,微微眯起眼,“她叫阿鸾。
”又是这个名字。阿鸾的指尖一阵发麻,镜背的缠枝莲纹像是活了过来,顺着掌心往上爬,
痒得她差点握不住镜子。三百年了,他每次开口,
十句话里总有八句带着这个名字——这名字和她被唤了三百年的“阿鸾”一模一样,
可她搜遍了记忆,既想不起谁曾为她取过这名字,也找不到半分与这名字相关的片段。
她甚至会对着河水喃喃自问:“阿鸾……是在说我吗?”可除了水面荡开的涟漪,
什么回应都没有。“三百年前你就说在等。”阿鸾别开眼,看向桥头那个已漂近的新魂,
“轮回路上的桃花都开了三十次,她若要找你,早就来了。”苏砚之没反驳,
只低头摩挲那半块玉佩。阳光穿过忘川的雾气落在他脸上,阿鸾能看见他喉结动了动,
像是有更多的话堵在舌尖,却最终只化作一声轻叹。“她会来的。”他轻声说,
像在对阿鸾说,又像在对自己说,“她答应过我,要在桃花开时,亲手给我绣个荷包。
”阿鸾的铜镜突然“嗡”地响了一声,镜面闪过串碎片:桃花树下,红衣姑娘踮着脚,
把个绣了一半的荷包往白衣公子怀里塞,公子笑着躲开,姑娘就追着他跑,
裙角扫过满地落英,惊起只长尾山雀。“镜中何物?”苏砚之的声音陡然拔高,
眼睛死死盯着阿鸾的铜镜,“你看见了什么?”阿鸾慌忙捂住镜面,心跳得像要撞碎肋骨。
这是三百年里第一次,铜镜照出了清晰的画面,而且……那画面里的红衣姑娘,
眉眼竟和她有三分像。“没什么。”她把镜子往袖袋里藏,“老毛病了,偶尔会晃些杂影。
”苏砚之却往前走了半步,忘川的河水漫过他的靴底,激起一圈圈涟漪。
阿鸾看见他的倒影在水里碎成一片,又慢慢拼回来,拼出张染了血的脸——不是他的,
是那红衣姑娘的,她额角淌着血,正对着他笑,嘴角还沾着桃花瓣。“她是不是穿红衣?
”苏砚之的声音发颤,手指抠进掌心,“是不是眼角有颗朱砂痣?
是不是……很喜欢揪我袖子?”阿鸾的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了,一个字也说不出来。
她突然想起自己的睡梦里,总反复出现个场景:大火烧红了半边天,有人抱着她往火场外冲,
她的脸贴在那人的背上,能闻到淡淡的松墨香,还有……越来越浓的血腥味。“引渡使!
”苏砚之的魂魄开始发抖,忘川的河水掀起小浪,拍打着岸边的青石板,“你告诉我,
你是不是见过她?她是不是……是不是已经入了轮回?”阿鸾猛地后退一步,
撞在身后的石碑上。石碑上刻着“奈何”二字,是三百年前她亲手凿的,
此刻硌得她后背生疼。她看着苏砚之那双燃着火的眼睛,
突然很怕他再问下去——她怕自己会说出什么连自己都不知道的秘密。“孟婆汤快凉了。
”她硬起心肠,转身往桥头走,“苏公子若不肯走,便继续站着吧。只是别忘了,
魂魄在忘川泡得太久,是会散的。”她没回头,却能感觉到那道目光一直追着她,
像根细细的针,扎得她后颈发疼。走到桥头时,孟婆正给新到的魂魄递汤,汤面浮着层油花,
果然有股淡淡的铁腥味。“这汤啊,熬的是人心。”孟婆的声音像漏风的风箱,“心没了,
汤就成了水;心太满,汤就成了血。”阿鸾望着河对岸的苏砚之。
他又恢复了那副安静的模样,只是半块玉佩被他攥得更紧了,指节泛白,
像要把那玉嵌进骨血里。桥头上,刚喝完汤的魂魄正木然地走向轮回,脚步踏过石板,
发出空洞的回响。03梦回前尘那天晚上,阿鸾做了个完整的梦。梦里她站在间画室里,
案上摆着面没雕完的铜镜,铜屑堆里混着几根红色丝线。窗外下着雨,打在芭蕉叶上沙沙响,
她正拿着刻刀往镜背刻字,刻的是“鸾”字的最后一笔,刀尖突然打滑,在指腹划开道口子,
血珠滴在镜面上,晕开朵小小的花。“又笨手笨脚的。”熟悉的声音从门口传来,她回头,
看见苏砚之站在雨里,手里提着个食盒,锦袍的一角被雨水打湿。他走进来,
自然地接过她手里的刻刀,从袖袋里摸出块帕子,小心翼翼地按住她的伤口。